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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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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司高層人員紛紛對周培深表達了慰問,說要輪流來照顧,周培深婉拒了,還說這樣影響不好,同時要求受傷的消息不要公開。

大家連連點頭。不多久,阿讚回來了。白真也帶著醫生來了。

醫生一看屋子裏這麽多人就批評了幾句,“病人現在需要休息,你們這麽多人,就不怕他感染?出去出去!有一個家屬就夠了,都出去!”

阿讚他們被趕走,只留下白真一個人。

周培深:“你去跟阿讚他們說,回去吧!留在這也沒用。”

白真:“嗯,我這就去。”

白真出去一會兒很快就回來了。

人都走了,只剩兩個人的時候,白真的眼眶瞬間就紅了。

周培深摸摸她的腦袋,“哭什麽?我這不是沒事嗎?”

“幸好你沒事,你萬一要是有個萬一……”

她捂著眼睛,眼淚從指縫流出來。

周培深的手僵了半刻,沈聲說:“別哭了,我大難不死,必有後福。我的命是你救回來的,別人拿不走。”

白真往他胸口捶了一下,“都什麽時候了你還開玩笑?”

周培深笑了,“別哭了,我真沒事。——今天你去哪兒了?”

白真捂著眼睛,好像平靜了一會兒。

“我去找阿嬌了。”

周培深看著她,輕輕撫摸她的頭發,“你們最近好像經常見面。”

“是啊!我只有她這一個朋友。”

這句話說的沒錯,她的確從來沒朋友,阿嬌是唯一的一個,只是這份友誼也是白真的,而不是俞斐的。

白真轉過身,去到窗邊,好像再不轉移視線,俞斐就要從她的眼睛裏鉆出來。

沙塵暴還沒消散,天地間悶悶的,黃沙一片,好不爽利。

她的電話又響了,是信息。

信息內容讓白真瞬間沁出一層汗珠,她強作鎮定,刪掉信息,鎖屏,跟周培深說要去洗手間。

小季剛好回來了,張羅著要給周培深吃蘋果。

白真手腳冰涼,身體僵硬,不知道是怎麽走出的病房。

事情怎麽會這樣?

怎麽辦?怎麽辦?

他們得趕快回到旺民山才行。可是周培深舊傷未愈又添新傷,短時間之內不可能離開這裏。

衛生間隱隱傳出壓抑的哭聲,這在醫院並不稀奇。生離死別在這裏就像吃喝拉撒那麽稀松平常。

白真從未像此刻這麽迷惘過。

警方在周培深醒來後做了一次筆錄,周培深交代清楚後就臥床休息了。

他現在能做的也只剩下躺著休息這一件事了。只是他挺不習慣的,有記憶以來還沒這麽清閑過。

他正在床上閉目養神,張巍來了。還拎了一個果籃。

周培深沒想到他會來,“來了。”

“怎麽還不打算告訴我啊?白真給我打過電話說你受傷了。”

“白真給你打電話?”

“是啊!怎麽,我們不能通電話麽?”

“當然不是。”

張巍把果籃放在床頭櫃上,拽過一個凳子坐下,四周看了一圈,“怎麽沒住VIP。”

“沒必要。”

“也是。”張巍一邊看一邊幾不可查地笑了一下。

“白真呢?”

“去買東西了。”

“她照顧你?”

“嗯。”

小季早就說過,張巍是個不可靠的人,一直靠吸他的血過活,可是自從周培深回到城裏,張巍還沒做過類似的事情。倒是他在不清楚自己是誰的情況下,主動給張巍推薦了更好的工作,又幫他解決了生活上所有的困難,當然都是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做的。因為之前他們是發小,是朋友,所以他對他好點也沒什麽不對勁。

周培深始終記得張巍鼻青臉腫找到他的時候喜極而泣的樣子。他想,他跟周培深應該有過兄弟情。

張巍後來安安靜靜,一點動作都沒有,最合理的解釋就是,張巍已經發現了他的不對勁,但是沒有戳穿他。如果真是這樣,周培深不知道他的用意是什麽。

“我哪裏長了胎記,還記得嗎?”周培深忽然說。

張巍一楞,“怎麽忽然說起這個?”

“你還記得嗎?”

張巍心下狐疑,但還是不自覺地被勾起一段回憶,“當然記得。小時候我們一起洗過澡。”

張巍低著頭,笑容苦澀。

他又說:“我們兩家關系好,你要是個女的,我媽都能讓我娶你那種。”

說到這裏,張巍的表情漸漸黯淡了,“世事難料,後來你一路高走,我是追不上了。”

張巍忽然就哽咽了,眼睛也紅了。

他扭開頭,咳了一聲,為了掩飾不自在,轉轉悠悠地去到窗戶邊兒上,“大老爺們兒,多愁善感了,你可別笑話我啊!”

他倒是像在對窗外的空氣說話。

種種跡象表明,張巍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,並且也已經知道了真正的周培深已經死了。

他的難過是真的。

張巍站在窗前,心口憋悶,從來沒那麽難受過,此生,他都沒這麽難受過,難受死他了,他一個大男人,快要崩潰了。

但他還是強忍著眼淚,努力平覆了情緒。

再轉過頭時,他已經恢覆平常。

“你們感情很好。”周培深說。

張巍下意識道:“當然了。”

說完,張巍腦袋裏嗡一聲響。他看著床上躺著的人,“你——”

張巍隨即笑出聲兒來,“欸,我來之前可是喝酒了,喝多了,剛才有點激動,別笑話我啊!”

周培深說:“你的確喝多了。”

哪怕空氣裏一絲一毫的酒味兒也沒有。

張巍正在分析情況,白真剛好回來了,手裏拎了一包新買的日用品,有牙刷,牙膏,毛巾,香皂,還有水杯,男士內衣等等。

張巍看著忙前忙後的白真,說:“真羨慕你,有人為你忙前忙後的,這我也就放心了。”

白真把東西一樣一樣收到櫃子裏,病房還是那麽整潔。

“有我在,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,在旺民山的時候,也是我在照顧他。”

白真對周培深輕聲說:“一會兒醫生該來給你換藥了,要不你等會兒再吃,免得吃一半吃不踏實。”

周培深說:“好,都聽你的。”

白真轉向張巍,張巍不知怎的,感覺發怵,“那我就先走了,像個電燈泡似的,我還會再來看你的。”

張巍又跟周培深交代了幾句,白真就送他出去了。

醫院走廊人來人往的,張巍卻只是溜邊兒走,跟白真之間隔著一個人的距離還遠。

“聽說你跟周培深是發小兒,特別好,是嗎?”白真笑問。

“啊,是。”張巍答。

“那最近怎麽沒來家裏坐坐,是不是我在這兒,你們不方便了?”

“不不不,沒有的事,人家太忙了,哪能像我這麽閑呢?”

“我還以為是我耽誤你們了,我知道男人之間有男人的話題,家裏有女人不方便說。”

“沒有沒有!他可是個正人君子,沒話說的,我看他也真是對你好。”

張巍的汗已經出來了。

“你怎麽出這麽多汗,外面比屋裏涼快多了,怎麽反而更熱了?”

“是嗎?”張巍往腦門一抹,可不是麽,摸了一手汗,“我胖,走路多了就容易出汗。”

“哦,原來如此。我還以為你怕我呢!”

“怎麽會怎麽會!這麽漂亮的姑娘,誰會怕啊!”

張巍手腳冰涼,強作鎮定,真怕再來幾輪,他吃不住。

好在白真並沒有一直跟著他,把他送到樓下就得回去了。

“平時多來看看他,他這個人重感情。”白真說。

“我知道我知道,一定來!一定!”張巍說。

“啊,還有!”

張巍停下腳步,感覺大難臨頭了。

白真款款走過來,笑著說:“他心胸寬闊,從沒害過什麽人,遇到這樣的事真是太令人氣憤了。這也就是他,換作我……換作我我也是個女孩子幹不了,但我要是個男人,我一定要讓害過我的人付出代價,十倍百倍!”

這裏市裏最好的三甲醫院,常年跟菜市場一樣人擠人,張巍在人潮中,感覺從腳底涼到了頭頂。

“是……是……可不是麽!”

他哆哆嗦嗦的,什麽也說不出來了。

白真後來在他的肩膀上拍了兩下,他記得好像是這樣的,像拍過又像沒拍過,好像還說過一句“你好自為之”這句奇怪的話。

張巍當時太緊張了,太害怕了,到底怎麽回的家,怎麽走的路都記不得了。

阿讚回到FS科技之後一直沈著臉,整件事情的走向已經不對勁了,但趙駿卻還是穩如泰山,一點沒見著急。他開始想自己的出路了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,再說以趙駿的背景,誰敢動他!反而是他自己,一個靠實力一步一步爬上來的小人物,有今天吃了多少苦頭只有他自己知道。

萬一他做的事情敗露,怕是永世不能翻身了。

阿讚頭痛極了,桌上電話忽然響起來。

他煩躁地接起,對方上來就說:“劉總,蘭志進去了!”

屋漏偏逢連夜雨,怎麽在這個時候進去了!

阿讚頓時清醒了,“進去了?什麽罪?”

“挪用公款,數額巨大。”

阿讚站起來,點煙的手開始發顫 ,“我知道了。”

掛斷電話,他煩躁到頂,一把摔碎了辦公室裏的玻璃花瓶!

他的百葉窗外,員工們在格子間裏各自忙碌,有的盼著早點下班,有的盼著升職加薪,有的盼著一生安穩。

他也曾經跟他們一樣,只是現如今,他的未來就要斷送了。

如果一切還能重來,他一定會做不一樣的選擇,一定好好做人,努力工作。可是沒可能了,這個世界,沒有如果。

他輕輕地關起百葉窗,收拾好了幾樣重要的東西。

他已經回不了頭了。

周培深做了一個夢,夢見什麽他想不起來了,只知道是個噩夢,他猛然睜開眼睛,發現躺在醫院裏。

小季在他床邊睡著了。

白真不在。

他睜著眼睛,看著旋轉的吊扇。

變天了!那些人,傷害過她,傷害過周培深的人,會一個接著一個得倒下去,安安靜靜的毀滅!

這一次,她絕不會手軟,更不可能回頭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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